在我還沒看過《扶桑花女孩》之前,我先看過了演員陣容,並且想像這可能會是一部什麼樣的電影。
《扶桑花女孩》這部電影的主要演員蒼井優、豐川悅司都曾經擔綱過日本電影導演岩井俊二的電影《情書》《青春電幻物語》與《花與愛麗絲》的重要角色,而對於松雪泰子的印象,則是來自於改編自漫畫作品的電視劇《白鳥麗子》和喜劇偵探電視劇《保健室阿姨》。因為本片並非主打導演的作者電影,所以對這部電影我並沒有特別以看導演新作的心理準備到電影院觀影,因此將焦點放到了電影敘事(或是電影故事)的本身。因為電影和舞蹈有關,但又不屬岩井俊二導演的純愛電影,非常直接聯想到幾年前的《舞動人生》,想當然爾,每一部電影都有自己的生命與詮釋,雖然能夠歸類,但卻不能弭平彼此之間的差異性,尤其是東方與西方世界文化上的差異更是如此。
《扶桑花女孩》背景架構在昭和40年一個礦業即將沒落的日本東北小村,為了拯救即將消逝的常磐煤礦,小鎮鎮長因此展開夏威夷度假中心的催生計畫(也可以說是亟待經濟轉型的小鎮再生計畫),當村裡的男性一方面無不瞠目結舌看到示範影片裡性感火辣的夏威夷女郎幾乎是衣不蔽體穿戴草裙活色生香地舞蹈展現屬於南國的熱情時,興奮之餘,基於最自然的生活賺取,自然不能接受這傷風敗俗的舉措,尤其當夏威夷度假中心這「新事業」與煤礦的「傳統事業」不能並行不悖時,村民的反抗態度自然可知。《扶桑花女孩》的故事,就是在「我們這個日本東北的寒冷小村,怎麼會和熱帶的夏威夷有關?」的疑問中鋪陳與展開。
片中個性執拗的美紀子(蒼井優)在同學的拉攏與慫恿之下,暗自決定要加入舞蹈團;片中個性豪邁又不客氣的平山(松雪泰子)則為背負家裡的債務,奔走他鄉,受聘從大城東京來到荒涼的東北小鎮,擔任夏威夷度假中心舞蹈團的指導老師。夾纏在新舊文化板塊移動之間的洋次郎(豐川悅司)雖以採礦繼續維生,但對於妹妹美紀子的決定,卻帶著無限的祝福——他知道礦業已經勢不可為,但他的採礦人生(也是已逝父親畢生的事業)已經上路,無法回頭。
關於礦業的歷史,我的印象也非常深刻。我的童年時代,台灣北部還在繼續採礦。有一天中午我在吃飯的時候,轉開午間新聞親戚突然出現在電視上,原來是發生了煤山礦災事件,120多個採礦工人陷埋在瀰漫一氧化碳的坑道裡,雖然最後有20多個人被搶救出來(換句話說100個人在礦坑裡罹難),但據說半數以上,都因為吸收過多的一氧化碳,最後變成植物人。我在觀看《扶桑花的女孩》的同時,一直想到電視重複播放的畫面,有親戚恍惚蒼白的神情——不知道是遠攝畫面還是記憶使然,畫面相當模糊不清——至今我依然不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扶桑花女孩》是一部笑中帶淚的簡單電影,但訴諸的主題卻非常細緻有層次,有時間、有空間、有關於時間與年代的告別、有關於空間的離別與辯證。當然也有無法捨棄的認同與歸屬——那是每個人最基本的需求。
《扶桑花女孩》照見一個曾經輝煌強大但掙扎凋零的礦業年代,但同時也照見為了繼續生存而產生強大的意志。拉大時間的格局來看,我們畢生經歷的時間不過一瞬,但在這個對我們都曾經大痛苦與大歡樂的一瞬間,我們也曾經感受過扶桑花女孩帶來的甜美並苦澀的剎那。